2011年2月28日 星期一

林懷民:簡單,才能走到現在


  林懷民八里住家擺設雅緻簡單,只有父母的相片靈位和書櫃,一張雲門照片都沒有,也刻意不放舞蹈照片。我回家就是要休息的。」創雲門以來第一次被要求休長假的林懷民說,因為不在創作狀態中,房間才如此乾淨清朗。一路走來,林懷民面對重大抉擇時的人生哲學就像他的房子:「如果我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,不會走到現在。」
  林懷民生命能夠如此「簡單」,甚至多次坦言自己過去「不知民間疾苦」,背後來自父母親友的全力支持。他出生嘉義世家,父親林金生曾任交通部長,成長過程平遂,出國讀書甚至不需要太費勁打工,直到創立雲門才從「少爺」轉變成擔下所有責任的「大家長」。
  林懷民家境不如想像中好過,只是父母從未讓孩子擔憂,直到還清債務才告知。「爸媽從未告訴我這些債務的事,更沒要求家中長子的我分擔這分壓力。這是他們默默支持我推動雲門志業的方法。每思及此,羞愧如刺。」因為沒有後顧之憂,林懷民每個人生重大決定,才能簡單由心。
  當年林懷民結束美國學業後,獨自到歐洲旅行,返台前在希臘機場痛哭想著「我的好日子過完了」。侯文詠問他:「到底在哭什麼?」林懷民回得坦然:「看完世界後,我才知道台灣是監牢。」林懷民的母親曾說他可以不用回來,但「血液裡的家國」驅策他回家:「我們那一代後面的東西就是這樣,我叛逃了,逃得不夠快不夠遠,又被傳統抓回來。」
  天生的藝術家性格,讓林懷民的每個抉擇都很率性,也簡單無畏。「我在國外看到好的東西都想學,都很想帶回台灣。」林懷民說,包含那分文明秩序。當侯文詠詢問:「當年為何才學了一百個小時的舞,就敢創辦舞團」時,林懷民的回答隨意簡單:「慾望和夢想自己會跳出來」。「有些夢想是自己不敢和自己說清楚的」,年少時他想做很多事,但他相信直覺,而不是依賴頭腦決定,「腦子會告訴你十個理由左轉,也會告訴你十個理由右轉,那會讓人困惑」。
  一九七三年雲門創團,在台北演出,因為觀眾拍照,林懷民憤而起身降幕停止表演,二十年後在北京演出,同樣的劇碼再次上演。侯文詠詢問林懷民為何如此無懼,「你為什麼敢叫停?」他的回答依然簡單,「沒有為什麼,就是奮不顧身的。」林懷民說,等他發覺自己的動作時,他已經往後走把幕拉下了。
  因為從小的庭訓是「責任」這兩個字,儘管三十多年的重擔折了林懷民的腰,他還不打算退休,不只因為雲門舞者的生計,還有台灣人民對雲門的期待,「反正我一輩子都在被期許中長大,我習慣了。」「可是,不讓我說累,真的很不公平!」
  侯文詠詢問他如何放下世家身段、謙遜向企業家募款,林懷民笑說:「我從不覺自己是名人」,他的謙遜也不是對企業家,「可是要錢時,我也會想到自己是世家耶。」他強調,其實他是很簡單的一個人,人生就是困難和挑戰和一點小小的快樂組成,「如果我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,不會撐到現在。」
  當我們問他:「希望後人怎麼評價自己」,林懷民問答:「關我什麼事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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